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裏又氣又急。
氣的是苗艷翠一家總是給她找麻煩，急得是自己身在省城家裏的事又插不上手。
現在，她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。
經過跟主治醫生申請，杜昕月拿著醫生給她開好的藥，提前辦理了出院手續。
出院前她一家在校門口的火車票代銷點購買了回程的火車票，並且她跟她的主治醫生商量，不要將她出院的消息告訴荊懷文。等他來問就說她要再等兩天才能出院。
162送別
她不想麻煩荊懷文幫忙去買火車票，也不想讓他去車站送她。
她也知道，要是荊懷文知道她出院的當天就要乘車返回，他一定不會答應。她來省城這麽多天，一直住在醫院裏，他曾跟她許諾，等她病好後，要帶她去省城的各處逛逛。
不讓他送，是不想忍受離別的傷情。她是那樣的愛他，卻又無法像方媛媛那樣淋漓盡致地跟他表達，這種被桎梏的感情，著實讓人煎熬。
杜昕月臨走時給荊懷文留下一封信，托主治醫師轉交給他。信也是很簡單的寥寥數字，告訴他她不辭而別，讓他不要牽掛，等回去後她會給他打電話什麽的。
她不敢在信裏寫太多內容，怕成為別人的口實，畢竟是黑紙白字，容易成為證據。
精心安排好這一切，本以為這一次省城之行就這樣不告而別了，然而她在車站候車的時候，荊懷文還是趕來了。
他什麽都沒說，只默默地幫她提起了行李。
“你生我的氣了？”杜昕月問他。
“沒有。”他深情地望她一眼，話語中透著一絲感傷，“我只是在想此地一別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面。”
“我還會來看你的。”
“真的嗎？”他立馬來了精神。
“當然了，我可不想你把我給忘了。”
“怎麽會呢？”荊懷文羞澀地低下頭，頓了一會兒，他問，“你不打算考大學了是嗎？”
“你看出來了？”
“嗯。”他點點頭。
就知道她的心思瞞不過他，她又問他：“你還看出了什麽？”
“我還看出來你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，你跟我們不一樣。”他說這話時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眼睛，仿佛還要從中發現什麽一樣。
杜昕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虛，心想他連自己來自於未來世界這件事都看出來了吧？
事實證明，是她想多了。
荊懷文只是覺得她很了不起，比他們這些大學生都了不起而已。
他沒有因為杜昕月不上大學就瞧不起她，這讓杜昕月心裏踏實了許多。一直以來，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這件事，現在她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。
然而上不了大學，就意味著有好幾年的時間不能跟荊懷文朝夕相處，想想就覺得傷心。
荊懷文似乎想起了什麽，說：“對了，正想告訴你，來年實習，我會跟學校申請回咱們村。到時候，正好幫你忙活，希望你不嫌棄。”
這個消息真是太讓杜昕月意外了，這說明他們兩個相聚的時間又縮短了一倍。
“太好了，加工廠卻技術師傅，農場裏也需要技術顧問，你能來我求之不得呢！”
荊懷文笑了，說：“那我得利用課餘時間，多鉆研一些相關業務了，要不然到時候幫不上忙還添亂。”
他們一起排著隊往檢票口走，其他人都嫌檢票隊伍行進速度太慢，只有他們覺得太快，還有很多話沒有說，就要分別了。
走到檢票員跟前，杜昕月正要將車票交給檢票員，荊懷文突然拉住了她的手，說：“等一下！”
她側身站住，讓後面的人先過。
在荊懷文用另一只在口袋裏翻找東西的時候，她悄悄地將一個手串套到了他的手上。
這可不是一般的手串，它是杜昕月從姥姥給她的寶箱裏翻出來的。
姥姥跟她說過，這個手串是古時候的皇後給皇帝求來的，據說是用西域某國的巫術在上面下了咒語，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戴上，都可以保防身。
姥姥讓杜昕月把她戴在手上防身，杜昕月根本不信什麽巫術什麽咒語，只是覺得好玩兒，便戴上了。
但是有一次她走夜路，被村裏的兩個醉酒的青年混混攔住去路，他們欲對她圖謀不軌，她又身單力薄無力反抗，就在她覺得這一次完蛋了的時候，那個一把摟住他的青年發出一聲慘叫。
他迅速松開她，跌倒在地上，另一個人問他怎麽了，他只哆哆嗦嗦地說：“電，這女人身上有電。”
那個不信，也如法炮制，結果也慘叫跌倒，兩個人落荒而逃從此再不敢冒犯杜昕月。
自此，杜昕月才相信，姥姥的話不假，這手串的確是個能防身的好東西。
也就是在剛剛，她突然想到把手串送給荊懷文，她與他遠隔數百裏，他的安危一直是她牽掛的。
此時，荊懷文也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，塞到她手裏。
沒等她問他是什麽，她後面拖著大行李包的乘客不高興了，嫌她擋住了入口，她便連忙遞上車票，檢票通過。
她回頭，看到荊懷文站在檢票口外向她揮手，她也微笑著跟他揮手。
車廂裏，杜昕月將荊懷文塞給他的東西拿出來看，那是一個拴著紅繩的銅板。看到銅板的那一刻，她的眼睛濕潤了，也許這就叫心有靈犀吧。因為這塊銅板也是荊懷文的護身符。
她知道，這塊銅板一直都被荊懷文戴在身上，之前她問過他為什麽要戴一塊銅板，他告訴她，這塊銅板是他小的時候他奶奶送給他的，她說這是它給他求的長命符，會給他帶來幸運。
荊懷文自然不信什麽長命符，但是他知道這是老人家對他的呵護和關心。他很小的時候他奶奶就過世了，他從小到大一直戴著這塊銅板，每每能化險為夷，他覺得，是奶奶冥冥之中用這塊銅板在護佑著他。
是不是太巧了，他把他的護身寶貝送給了她，而她也將自己的護身寶貝送給了他。
這應該算得上是護送定情之物嗎？想到這裏，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。
杜昕月背著從城裏帶回來的大包小裹的東西回到村子，包裹裏裝著從省城給大家帶回來的東西。農村人，能去一趟省城不容易，有的人甚至一輩子也去不上一次。她既然去了趟省城，回來怎麽也得讓大家都跟著樂呵樂呵不是？
話說離開的時候，杜昕月只帶了一個包，裏面裝的是帶給荊懷文的她大棚裏產的草藥樣本，帶這些東西給他，是為了讓他幫忙進行檢驗，看她種的這些草藥的成分和藥效。
163有人來砸廠
現在回來了，她身上卻多了好幾個包。其中就有方媛媛送的小人書，還有一些吃食是荊懷文送的，他追她到車站，順便帶來了這些東西。
她一進院子，蘭花和石頭兩個孩子就熱熱鬧鬧地沖出來，又是拉著她的手，又是幫她提行李。今天是周末，蘭花恰好休息在家。她一直在鎮上住校，也難得回一趟家。
這時，老太太也拄著拐杖從她房間裏走出來，看到是杜昕月回來了，也開心得不得了，她走上前用布滿皺紋的手指撫摸著杜昕月的臉：“月，你可算回來了，這咋去了那麽多天呢？這些天都吃啥了？住哪裏了？有沒有被人欺負？哎呀，這咋都瘦了呢？”
杜昕月去省城看病一事怕老太太擔心，家裏人都沒跟她說，只說她去省城是給加工廠的機器買零件。她走後老太太還跟郭秀秀和邢建國埋怨，說那麽多大男人就去唄，咋還非讓一個女孩子家去呢？還是一個人，多讓人操心？
弄得邢建國很不好意思，家裏就他一個大男人，他知道，老太太指的是他呢。但是他總不能將實情告訴老太太也，便只能默不出聲，任由老太太說什麽。
郭秀秀看在眼裏，事後跟老太太為丈夫抱不平，她說：“媽，你咋能這麽說建國呢？”
“我說的不對嗎？他一個大男人不去省城，讓昕月去，她年紀那麽小，走那麽遠的路，你們也放心？”老太太依然生著氣。
可能是年齡大了的關系，最近，老太太的脾氣也是越來越大了，她似乎總是擔心郭秀秀不是她的親生女兒，不能跟她一條心，對邢建國的擔心就更不用說了，他畢竟是女婿，跟自家女兒還不一樣。
其實說到底，她的這些擔憂，都是為杜昕月考慮的。她擔心一旦自己不在世了，沒爹沒娘的杜昕月，要是沒人照顧怎麽辦？要是被郭秀秀兩口子欺負了怎麽辦？總之，各種各樣的擔心。
為此，老太太還經常在半夜裏抹眼淚，想念她早逝的閨女（杜昕月的媽媽），又可憐小小年紀就沒爹沒娘的外孫女。她怎麽不知道郭秀秀是個好孩子，但是她的老觀念又提醒她，郭秀秀跟她家畢竟沒有血緣關系，所以終究還是個外人。
她該怎麽辦，她還能為外甥女做些什麽？她每天都這樣想著，卻深感有心無力，畢竟，她自己也是半入黃土的人了，自己還得靠杜昕月來照顧。
於是，她有時候忍不住，就把氣撒在郭秀秀和邢建國身上，她想提醒他們以後不要對她的昕月不好，又想提醒他們這個家裏的一切都是她的昕月的功勞，讓他們不要忘本。可是她又發現，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裏，只是表面上迎合，背地裏不知道又盤算些什麽。
加上杜昕月一走好些天不回來，她腦子裏不知怎麽便產生了很多不好的想法：她在省城不會遇到壞人了吧？不會被人販子拐跑了吧？不會……
她越想越擔心，焦急得吃不好也睡不好。總算是等到杜昕月回來了，她一顆心才放下了。
杜昕月笑瞇瞇地看著親愛的姥姥，告訴她自己吃得好住得也好，不僅沒瘦還漲分量了呢。說著，她就站到地上的一個磅秤上稱給姥姥看，姥姥戴上老花鏡認真地看了好半天，最後才滿意地點點頭，說是漲了。但又說，漲得也不多，就兩斤。
“啊，漲了兩斤？”杜昕月本來只是說說而已，不想自己真的漲了分量，還是兩斤。難怪姥姥臉上那麽高興。
老太太白她一眼：“你瘦的都快省骨架子了，漲二十斤也不多。”
杜昕月也是無奈了，似乎在姥姥眼裏，檢驗她健康與否的唯一標志，就是胖與瘦，而胖的標準就是使勁兒胖，越胖越好，但要是稍瘦一點兒，姥姥就會不高興，仿佛是她受了什麽酷刑一樣讓姥姥難過。
好吧，這兩斤就權當是為了讓姥姥高興了。
杜昕月看到蘭花和石頭正眼巴巴地瞅著她的大包小包，才想起來只顧跟姥姥說話，竟忘了給他們分東西。
於是連忙過去打開一個口袋，從裏面拿出兩包糖果，一人塞一包。兩個孩子禮貌地謝過杜昕月，便都興高采烈地跑到一旁去吃糖果了。
杜昕月從包裹裏拿出兩件短袖衫，遞給老太太：“姥，這兩件衣裳是我給你的買的，你看看喜歡不？”
“這件的確良的還行，素，幹凈，”老太太先是將的確良襯衫拿在手裏看了看說，然後她又拿起紗料的短袖衫，皺了皺眉頭，“這件綢子的衣裳得不少錢吧？”
“沒幾個錢，你喜歡就行。”杜昕月說。
這時候，紗料衣服還沒開始時興，杜昕月在商場上看到這一件覺得花色款式都挺適合姥姥的，便買下來了，想著姥姥穿上它也算是引領潮流了。但姥姥似乎只心疼買衣服的錢了。
她又將給姥姥買的吃食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給她，老太太看得眼花繚亂，只一個勁兒地嘟囔：“你看看你，花這些錢幹啥，我又不虧嘴……”
杜昕月想起回來半天了，也沒看到郭秀秀夫妻倆，便問姥姥他們去了哪裏。
老太太想了想，說：“好像是去加工廠了。”
“那姥，我也過去看看。”杜昕月想起這幾天郭秀秀在電話裏說的加工廠裏的事，心裏便急得不行。
跟姥姥打過招呼，她便出了門，推起院子裏的自行車騎上直奔加工廠。
杜昕月還沒到廠門口，便遠遠地看到廠門外圍著好多人，她心頭閃出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“裏面這是怎麽了？”在廠門口，她問一個老鄉。
那個老鄉一看到是杜昕月，忙說：“昕月，你可回來了，再不回來廠子就要被人給砸了！”
一聽到“砸廠”兩個字，杜昕月的腦子裏嗡的一聲。
廠子裏的機器設備價值上萬塊，要是毀了可就完了！
要知道，加工廠不止凝聚著她一個人的心血，還有合夥人高叔的高額出資，另外，還有任程實和廠子裏那麽多工人的勞動和血汗，說啥也不能毀！
她來不及問緣由，便飛也似地往廠子裏跑去。
164得罪了南廟村的人
廠房門口站著七八個莊稼漢，他們個個手裏都握著家夥，正摩拳擦掌地要往廠房裏沖。不用說，來砸廠的就是他們了。
但是他們是哪裏來的，杜昕月並不知道，因為他們看上去都很眼生，一看就不是本村的人。
任程實正和邢建國、郭秀秀三個人站在廠房門口跟他們對峙，但是顯然，任程實這邊的力量不夠大，在人數上不占優勢不說，郭秀秀還是個女人，根本就不是對面幾個年輕人的對手。
杜昕月心裏疑惑，廠子裏的其他工人都去哪裏了？怎麽就他們幾個在？
“你們幾個讓開，要不然我們連你們一塊兒砸！”為首的三十多歲莊稼漢喊道。
“你們要進廠子，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！”邢建國橫握著一把鐵鍬，用身體擋在門口。
“對，想要進廠，除非從我們身上踏過去！”郭秀秀站到丈夫身邊。
看到這一幕，杜昕月心中莫名感動，此時此刻，他們夫妻二人不亞於兩個誓死保衛家園的戰士。
“這位大兄弟，咱有話好好說，廠子裏的機器設備上萬塊，砸了你們可賠不起啊！”任程實跟為首的那個人求情。
“啥，還賠？美的你們！我們這是在為名除害！”莊稼漢冷笑一聲說，說著，他伸手推了任程實一把，任程實站不穩，踉蹌著推了兩步摔倒在地上。
“砸，砸壞了活該，誰讓他們坑蒙拐騙的！”
“弟兄們，走，進去砸了他的廠！”
七八個人一邊嚷嚷一邊抄著家夥往廠子裏闖，郭秀秀早就被人推到了一邊，邢建國剛舉起手裏的鐵鍬，就被幾個人奪了下來，他身單力薄哪裏是他們的對手？
“你們住手！”杜昕月扒開人群，大喝一聲沖了出來。
幾個正往廠裏闖的人就站下了，回頭疑惑地盯著杜昕月。
“她是誰？”有人問。
“昕月，昕月你可算回來了！”任程實踉踉蹌蹌地朝杜昕月跑過來，他指著杜昕月對那幾個人說，“她我們廠的大當家，是廠子真正的主人！”
聽任程實這麽一說，那幾個人便將目光落在杜昕月身上打量起來。
為首的莊稼漢斜著眼對杜昕月上下一掃，當即嗤之以鼻：“原來是個黃毛丫頭，不管她，進去，砸！”
他手一揮，其他人便又一窩蜂似地沖向廠房。
廠門已經事先已經被任程實他們上了鎖，他們一時進不去，便拿著手裏的家夥叮叮當當地門上砸起來。
邢建國再次撲上去，他給了那個為首的莊稼漢兩拳，卻冷不防被他的幾個同夥按住，拳打腳踢起來。
郭秀秀拼盡力氣想要營救自己的丈夫，杜昕月連忙上去拉住她，這個時候她沖上去，不是找死嗎？
“昕月，咋辦啊？他們會打死建國的！”郭秀秀記得哭出了聲。
杜昕月咬咬牙，轉身沖進一旁的廠辦公室，只片刻她又跑出來，手裏卻多了一樣東西——一桿獵槍。
她舉著槍當空扣動扳機。
砰！一聲槍響，那些人正動手打人、砸門的人都像斷了電的機器一般停了下來。
任程實和郭秀秀連忙過去將邢建國攙出來，此時他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。
“咋個意思，你還想蹦人啊？”回過神兒來，那個為首的莊稼漢將手裏的鎬頭往地上一懟，斜眼對杜昕月問道。
杜昕月毫不示弱，她舉著槍，一字一字擲地有聲：“你們要是再敢動廠門一下，我就蹦給你看！”
那個莊稼漢楞了一下，似乎在琢磨杜昕月的話是不是可信，最終，他選擇了不信，因為他覺得一個黃毛丫頭，能幹出啥驚天動地的事兒？
他指著一個同夥：“你，繼續砸！”
那個人瞥了一眼杜昕月手裏的槍，不敢動手。那莊稼漢對他吐了一口，將手裏的鎬頭一提便向廠門走去。
他在廠門前半米處停下，對著門鎖，慢慢地將手裏的鎬頭舉過頭頂。
與此同時，杜昕月也將手裏的槍舉了起來。槍口對向那個人。
人們都屏住了呼吸，郭秀秀的臉嚇得煞白，她要上去阻止杜昕月，但腿說啥也挪不動，話更是說不出來。
莊稼漢將鎬頭在頭頂舉了一會兒，終是沒敢朝那門鎖落下去。
最後，他依舊將鎬頭往面前的地上一懟，說：“行，小丫頭你有種！我知道你不到年齡犯了法也治不了罪，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跟你耗！剛才誰說你是這裏的大當家了？你就說說吧，你廠裏的人幹了昧良心的事兒該怎麽辦吧？”
聽那人這麽一說，她的心放下了，就是說他不打算砸廠了，打算和平解決問題了。看來他還是個明白人，做事知道分寸。看來剛才他帶著人鬧著要砸廠，應該也是為談判做鋪墊呢。
杜昕月看出，此人不像是個無事生非的人，應該是廠子得罪了他，才讓他帶著人來動幹戈的。
那麽，又會是什麽事呢？
杜昕月不慌不忙，她回頭讓郭秀秀去會議室沏一壺茶，然後對那個莊稼漢說：“這位大哥，你的兄弟們都累了，先讓他們去會議室休息一下喝杯茶吧，你說的事，我們到辦公室慢慢談。”
那莊稼漢看周圍聚集著很多人，談正事兒也確實不方便，便點點頭，吩咐其他人跟著郭秀秀去了會議室，他也在杜昕月和任程實的引導下來到了廠長辦公室。
在任程實和莊稼漢的講述中，杜昕月終於了解了事情的原委。
原來，莊稼漢叫常順，人稱順溜，是南廟村的生產隊長。
前不久他聽說這個村開了加工廠，便高高興興地帶著村裏人來加工廠磨面粉，要知道之前他們村民都在良種場磨面，南廟村距離良種場比較遠，去一趟非常不方便。而他們與這個村只有三裏地，來一趟就跟串門差不多。
一開始，南廟村的村民將小麥和玉米送到加工廠，當天就能磨好取走，可是後來加工廠的活兒多了，要第二天才能取。也就是他們不能站在面粉機前看著自己的麥子和玉米了，他們便有些放心，畢竟他們這次一下子要磨好幾百斤的面粉。
165少了五六十斤面
但是廠長任程實向他們保證，說他們廠子是講信用的，絕不會糊弄人，讓他放心地把麥子放在廠子裏。他們覺得他是廠長，說話辦事應該牢靠，便放心地回去了。
結果呢，面粉磨出來了，幾百斤的面都黑乎乎的，一看就是麩子沒濾凈。通常大家都知道，這是黑心的磨坊主偷工減料，賺了主顧的糧食才會這樣。所以不用說，一定是加工廠賺了他們的糧食了！
現在各家糧食都不多，因為要到外村磨面粉，送來的麥子也差不多是各家一年的糧食了，這下可好，全成了麩子面的了。一想到一年到頭都要吃這麩子面的饅頭，大家夥的心裏就窩氣。
因為磨面的事兒是生產隊長常順組織的，所以大家夥便都找常順出頭說理，這也便是今天常順帶人要砸廠子的原因了。
“任廠長，是這樣嗎？”杜昕月問任程實。
“基本上就是這麽個情況。”任程實低著頭說。
既然任程實給證實了，說明常順沒有撒謊，這件事錯在加工廠一方。
杜昕月站起來給常順道歉：“常大哥，對不住，這件事確實是我們的錯。”
常順也起身，看上去已經松了一口氣，說：“妹子，你能這樣通情達理，我就放心了。只是這面……”
“明天你大家夥把面都送過來吧，我會連夜讓工人磨出等量的白面來，明天給你們送過去，至於加工費嘛，也都免了。”杜昕月說。
一旁的任程實聽得一楞，心想這下廠子可賠大發了，不僅要賠上白面，還要賠加工費！但是想想也沒辦法，誰讓錯在他們呢？損失在所難免。
常順本來以為能換到白面粉就已經很難得了，沒想到杜昕月又免了面粉加工費，這讓他深感意外。
“啊，那我可得替大家夥兒謝謝你了！”他說，“白面就不必你們送了，等大家夥送黑面過來正好把白面拉回去。”
得到杜昕月的承諾，常順帶著他的鄉親滿意地回去了。
解決了外面的問題，該到解決內部問題了。
任程實的辦公室裏，杜昕月和任程實相對而坐。
“任廠長，說說吧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她嚴肅的樣子不怒而威，讓任程實不敢不據實相告。
他告訴杜昕月，這次事故都是苗艷樹一手造成的。
南廟村這批面粉加工本來是由兩外兩個人負責的，但苗艷樹不知怎麽聽說了這些麥子是南廟村送來的，便要求親自負責面粉加工。理由是他是南廟村人，他村的麥子交給別人來磨他不放心。
一開始，他不同意苗艷樹負責，因為他根本就沒用過機器，平時只是看著別的工人操作，這麽大一批麥子，萬一磨壞了怎麽咋辦？
苗艷樹看拗不過任程實，便跑去辦公室裏給常順打電話，打電話回來他跟任程實說，常順同意讓他給他們磨麥子，他還說常順說了，都是同村的人，他信得過。
任程實自然不信他的話，他要聽常順親口跟他說才行。
他回辦公室給南廟村生產隊打電話，但是電話打了半天也沒人接。等他回到廠房，便看到苗艷樹趕走了原來負責磨面的工人，自己在動手磨麥子。
苗艷樹原本也是被分配過來幫忙磨面的，任程實看負責的工人已經走了，他操作機器也還算嫻熟，便從另一個車間叫來一個明白的工人幫跟他一起幹，順便負責監督他。
再後來榨油車間有問題叫他過去，他便離開了這裏。
等他晚上忙完了再過來的時候，苗艷樹已經將面粉磨完了。
他打開面粉袋子，抓出一把一看就傻眼了，這應該是白面粉，咋黑乎乎的呢？再打開其它口袋一一查看，都是這樣。
他把苗艷樹找來，問他是怎麽回事，誰知苗艷樹還嘴硬，說這臺機器磨出來的面就是這樣，跟他沒關系。
任程實問他，為啥別人磨出的面粉都是白的，他磨出來的就是黑的呢？他就說準是這機器跟他過不去唄。
機器又不會說話，不會思考，怎麽能跟人過不去？分明就是苗艷樹強詞奪理！
任程實跳到臺子上，圍著面粉機檢查了一遍，立馬發現了事故的原因。原來面粉機裏篩面的羅布破了一個大洞。
羅布破了，麩子篩不出來，自然就混在面粉裏一起出來了。
任程實把苗艷樹臭罵一頓，罵他羅布破了都不知道，還磨面的，趁早回家呆著得了！
但生氣歸生氣，面還得給人家磨出來不是？
經驗豐富的任程實知道，這也不是不能補救的，就是換上新羅布，將摻了麩子的面粉重新過幾遍就行了。只是這樣做會耗費一些時間。
他準備再去找兩個人來，跟苗艷樹一起連夜將這項工作完成，明天一早南廟村的人就來取面粉了，耽擱不得。
誰知苗艷樹卻說啥都不讓他去找人，理由是大晚上的，不好意思麻煩大家夥。他說正好他一會兒也要回村，順便去常順那裏跟他說一聲，讓他晚一天過來取面粉。
任程實看看表，已經晚上九點多了，想想就是連夜幹恐怕也幹不完，只能答應苗艷樹去跟常順說推遲一天。
第二天一早，他剛進廠子，就聽更夫說南廟村的面粉已經別拉走了。
“咋拉走了？那些面粉還等著過篩呢！”他急了。
“是苗艷樹帶著南廟村的人來拉的，他們有說有笑的，沒說面粉有啥問題啊？”更夫說。
“那等上班時我找苗艷樹問問。”
上午任程實在廠裏等著苗艷樹回來，問他是怎麽回事，卻一直沒看到苗艷樹的人影兒。他心裏產生了不好的感覺，他從更夫那裏要來面粉出入廠的登記簿，上面寫有南廟村拉走的面粉的數量。
他在心裏大致算了算，便發現了其中的問題。
按照南廟村送來的麥子數，那些摻了麩子的面粉現在的數量是正好的，畢竟多少麥子能磨出多少面粉都是有數的。但如果過了篩，濾出麩子，剩下面粉的數就不對了，比實際的少了，少了大約五六十斤的樣子。
166你們被開除了
那麽少的那些面粉又去哪裏了呢？被苗艷樹私賺了？
而且他早就看出來，那磨面機羅布的破洞不是正常磨損破掉的，而是認為用剪刀剪破的。事後他也知道，他派去給苗艷樹幫忙的那個工人只幹了一會兒就被苗艷樹攆走了，也就是說那些粉基本上都是苗艷樹一個磨的，剪破羅布的人不是他又是誰？
苗艷樹啊苗艷樹，你把你們自己村的人當傻子了嗎？都是莊戶人，面粉拿回去一看一稱誰不知道裏面的貓膩？
任程實感到事情的嚴重性，他打算親自去一趟南廟村，跟他們解釋清楚。
卻不想人還沒踏出廠子，常順就帶人過來了。
之後的事情， 杜昕月也都看到了。
“我怎麽沒看見廠子其他工人？”杜昕月問他，按常理，這個時候大家夥應該都站出來護廠才對。
“大家夥知道是禍是苗艷樹闖下的，誰還願意出頭？昕月你不知道，他這些日子在廠裏作威作福，早把人得罪光了。”任程實說。
關於苗艷樹來廠的經過，郭秀秀已經在電話裏跟杜昕月說了，苗艷樹也算是她的遠房親戚，任程實和廠子裏的工人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一而再地容忍他。這件事讓杜昕月感到汗顏，說到底，這件事是她的疏漏造成的。
廠會上，杜昕月代她的家人跟任程實道歉，也跟廠裏的工人們道歉，她向他們保證，她一定會按照廠規對苗艷樹嚴肅處理。
杜昕月本來以為自己的話會一石激起千層浪，卻發現下面的人都沒啥反應。
“杜昕月，我舅咋了你要處理他？”郭寶珍不幹了，站起來問。
“他玩忽職守，監守自盜！”
“啥？吃你幾斤面就是賊了？”郭寶珍吐沫星子滿天飛，“大家夥評評理啊，她杜昕月日子好過了，幫扶窮親戚幾斤面都不願意，還口口聲聲要幫著大家夥致富呢，我看就是耍花腔！”
“那不是幾斤面的事。是整整六十斤面，而且是客戶的面，如果廠子裏人人都克扣客戶的東西，廠子還要不要開了？”杜昕月質問她。
杜昕月沒想到經過幾次事之後，郭寶珍還是不知悔改，她就說嘛，苗艷樹咋敢一進廠就作威作福呢？原來是她在助紂為虐！
郭寶珍脖子一挺：“廠子開不開我不管，我就知道我們也得活命，在廠子裏幹活，沒吃沒喝了順手拿點兒回去也不為過！”
“任廠長，你覺得這事兒該怎麽處理？”杜昕月看向一旁的任程實，畢竟他是廠子，有些事應該他來做決定。
“寶珍，你這是咋說話呢？還不趕快認個錯。”任程實沖郭寶珍使眼色。
“這件事不是認錯能夠解決的，”杜昕月說，她心想看來任程實這個老好人要繼續當下去了，那就她來當這壞人吧，她說，“郭寶珍，你和你舅舅苗艷樹都被開除了，回頭去會計那裏結賬！還有，你們給廠子裏造成的損失，要從你們工資裏面扣除！”
“昕月，不至於吧……”任程實一臉為難。
“不開除他們，怎麽服眾？”
下面先是鴉雀無聲，然後，一個上了年紀的榨油工打破了尷尬，他說：“昕月，算了吧，苗艷樹和郭寶珍好歹都是你親戚，誰家沒有個親戚咋的，大家夥不會計較的。”
“就是，親戚裏道的，叫那個真兒做啥？”
“批評幾句就行了。”
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，基本上都是在為郭寶珍和苗艷樹說開脫話。
或許在大家夥眼裏，為杜昕月的親戚好，也就是為杜昕月好。
苗艷樹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，站在人群後面沖杜昕月嚷嚷：“杜昕月，你都聽到了吧，我和寶珍都是你的親戚，切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，你就別在那裝什麽大尾巴狼了！”
至此杜昕月才意識到，之前她對這些所謂的親戚的縱容，給她帶到多麽難堪的境地。
“苗艷樹，你們家的母豬來年就淘汰了吧？合約還想不想續簽了？”她問苗艷樹。
因為養豬加盟戶從農場裏領養的母豬都有繁育年限繁，到年限後就得淘汰後重新進行簽約領養，如不及時淘汰，產出的後代也基本上失去了速長的性能。
而苗艷樹領養的又是期限比較短的母豬，來年就到淘汰期，所以，他家也面臨著重新簽約的問題。
苗艷樹一聽連忙說：“簽，當然簽！”
豬是他能娶到現在這個媳婦的本錢，她媳婦一早就給他撂下了話，沒有昕月農場的母豬就沒有她！並且，現在這頭母豬也已經給他家帶來了豐厚的豬仔收入，讓他和他媳婦吃到了甜頭，咋能不繼續養呢？
“你要是覺得投機取巧比養豬來錢快，也可以不簽！”
苗艷樹當然聽出杜昕月是在要挾他，連忙擺手：“不，我還是願意養豬，養豬賺錢更踏實。”
說完他便灰溜溜地往外走。
郭寶珍一看她舅都放棄了，她一個人也沒底氣再跟杜昕月抖下去了，畢竟之前她吃過杜昕月的虧，知道了她的厲害。
郭寶珍攆著苗艷樹追出去：“舅，舅，你咋走了呢？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呀？”
“寶珍，你家不也是秀月農場的加盟嗎？我看你也算了吧，別弄得你家裏的豬也養不成。”苗艷樹勸慰外甥女。
“不就是一頭老母豬嗎，不養就不養，有什麽了不起？”郭寶珍不以為然。
“誒，你可別小看了她們的老母豬，它下的豬崽子可搶手呢，價錢還比普通的豬仔子貴兩倍，我和你舅媽就靠著這些豬生活了！”
“那你還偷廠裏的面粉？”
苗艷樹吧嗒兩下嘴，顯得有些不自然，他嘟囔：“我不是看那面粉是常順的嗎，我早就看著常順那小子不順眼了，就尋思著給他使使壞，誰知道還被這小子發現了。”
郭寶珍撇撇嘴：“怪不得我媽說你缺心眼呢？你做得那麽明顯，他不發現才怪呢！”
“去，有你這麽說你親舅舅的嗎？”苗艷樹白她一眼，大步朝廠辦公室方向走去。
“哎，舅，你幹啥去？”
“去找會計結賬！”
167她是廠子的主心骨
郭寶珍拉住他，說：“你還去結啥賬啊，你那點兒工資還不夠還面錢的呢！”
“面我藏在廠子裏，還沒拿回家，還給他們就是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們總不能就這麽被辭退了呀？”郭寶珍不甘心。
“不然還能咋的？廠子是人家的，又不是你的和我的？”苗艷樹一邊說，一邊頭也不回地往廠辦走去。
郭寶珍望著他的背影，咬了咬牙，轉頭便往村子裏走：“我找我奶去，就不信杜昕月連我奶的話也不聽！”
散了會，大家夥又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起來。
杜昕月和任程實則著手準備麥子，因為杜昕月答應了常順，會給他們換一批新面粉，他們得抓緊時間將麥子磨出來。
本來任程實還勸杜昕月，說等常順他們將摻了麩子的面粉送過來，給他們過幾遍篩子就可以了，和新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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氣的是苗艷翠一家總是給她找麻煩，急得是自己身在省城家裏的事又插不上手。
現在，她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。
經過跟主治醫生申請，杜昕月拿著醫生給她開好的藥，提前辦理了出院手續。
出院前她一家在校門口的火車票代銷點購買了回程的火車票，並且她跟她的主治醫生商量，不要將她出院的消息告訴荊懷文。等他來問就說她要再等兩天才能出院。
162送別
她不想麻煩荊懷文幫忙去買火車票，也不想讓他去車站送她。
她也知道，要是荊懷文知道她出院的當天就要乘車返回，他一定不會答應。她來省城這麽多天，一直住在醫院裏，他曾跟她許諾，等她病好後，要帶她去省城的各處逛逛。
不讓他送，是不想忍受離別的傷情。她是那樣的愛他，卻又無法像方媛媛那樣淋漓盡致地跟他表達，這種被桎梏的感情，著實讓人煎熬。
杜昕月臨走時給荊懷文留下一封信，托主治醫師轉交給他。信也是很簡單的寥寥數字，告訴他她不辭而別，讓他不要牽掛，等回去後她會給他打電話什麽的。
她不敢在信裏寫太多內容，怕成為別人的口實，畢竟是黑紙白字，容易成為證據。
精心安排好這一切，本以為這一次省城之行就這樣不告而別了，然而她在車站候車的時候，荊懷文還是趕來了。
他什麽都沒說，只默默地幫她提起了行李。
“你生我的氣了？”杜昕月問他。
“沒有。”他深情地望她一眼，話語中透著一絲感傷，“我只是在想此地一別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面。”
“我還會來看你的。”
“真的嗎？”他立馬來了精神。
“當然了，我可不想你把我給忘了。”
“怎麽會呢？”荊懷文羞澀地低下頭，頓了一會兒，他問，“你不打算考大學了是嗎？”
“你看出來了？”
“嗯。”他點點頭。
就知道她的心思瞞不過他，她又問他：“你還看出了什麽？”
“我還看出來你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，你跟我們不一樣。”他說這話時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眼睛，仿佛還要從中發現什麽一樣。
杜昕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虛，心想他連自己來自於未來世界這件事都看出來了吧？
事實證明，是她想多了。
荊懷文只是覺得她很了不起，比他們這些大學生都了不起而已。
他沒有因為杜昕月不上大學就瞧不起她，這讓杜昕月心裏踏實了許多。一直以來，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這件事，現在她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。
然而上不了大學，就意味著有好幾年的時間不能跟荊懷文朝夕相處，想想就覺得傷心。
荊懷文似乎想起了什麽，說：“對了，正想告訴你，來年實習，我會跟學校申請回咱們村。到時候，正好幫你忙活，希望你不嫌棄。”
這個消息真是太讓杜昕月意外了，這說明他們兩個相聚的時間又縮短了一倍。
“太好了，加工廠卻技術師傅，農場裏也需要技術顧問，你能來我求之不得呢！”
荊懷文笑了，說：“那我得利用課餘時間，多鉆研一些相關業務了，要不然到時候幫不上忙還添亂。”
他們一起排著隊往檢票口走，其他人都嫌檢票隊伍行進速度太慢，只有他們覺得太快，還有很多話沒有說，就要分別了。
走到檢票員跟前，杜昕月正要將車票交給檢票員，荊懷文突然拉住了她的手，說：“等一下！”
她側身站住，讓後面的人先過。
在荊懷文用另一只在口袋裏翻找東西的時候，她悄悄地將一個手串套到了他的手上。
這可不是一般的手串，它是杜昕月從姥姥給她的寶箱裏翻出來的。
姥姥跟她說過，這個手串是古時候的皇後給皇帝求來的，據說是用西域某國的巫術在上面下了咒語，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戴上，都可以保防身。
姥姥讓杜昕月把她戴在手上防身，杜昕月根本不信什麽巫術什麽咒語，只是覺得好玩兒，便戴上了。
但是有一次她走夜路，被村裏的兩個醉酒的青年混混攔住去路，他們欲對她圖謀不軌，她又身單力薄無力反抗，就在她覺得這一次完蛋了的時候，那個一把摟住他的青年發出一聲慘叫。
他迅速松開她，跌倒在地上，另一個人問他怎麽了，他只哆哆嗦嗦地說：“電，這女人身上有電。”
那個不信，也如法炮制，結果也慘叫跌倒，兩個人落荒而逃從此再不敢冒犯杜昕月。
自此，杜昕月才相信，姥姥的話不假，這手串的確是個能防身的好東西。
也就是在剛剛，她突然想到把手串送給荊懷文，她與他遠隔數百裏，他的安危一直是她牽掛的。
此時，荊懷文也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，塞到她手裏。
沒等她問他是什麽，她後面拖著大行李包的乘客不高興了，嫌她擋住了入口，她便連忙遞上車票，檢票通過。
她回頭，看到荊懷文站在檢票口外向她揮手，她也微笑著跟他揮手。
車廂裏，杜昕月將荊懷文塞給他的東西拿出來看，那是一個拴著紅繩的銅板。看到銅板的那一刻，她的眼睛濕潤了，也許這就叫心有靈犀吧。因為這塊銅板也是荊懷文的護身符。
她知道，這塊銅板一直都被荊懷文戴在身上，之前她問過他為什麽要戴一塊銅板，他告訴她，這塊銅板是他小的時候他奶奶送給他的，她說這是它給他求的長命符，會給他帶來幸運。
荊懷文自然不信什麽長命符，但是他知道這是老人家對他的呵護和關心。他很小的時候他奶奶就過世了，他從小到大一直戴著這塊銅板，每每能化險為夷，他覺得，是奶奶冥冥之中用這塊銅板在護佑著他。
是不是太巧了，他把他的護身寶貝送給了她，而她也將自己的護身寶貝送給了他。
這應該算得上是護送定情之物嗎？想到這裏，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。
杜昕月背著從城裏帶回來的大包小裹的東西回到村子，包裹裏裝著從省城給大家帶回來的東西。農村人，能去一趟省城不容易，有的人甚至一輩子也去不上一次。她既然去了趟省城，回來怎麽也得讓大家都跟著樂呵樂呵不是？
話說離開的時候，杜昕月只帶了一個包，裏面裝的是帶給荊懷文的她大棚裏產的草藥樣本，帶這些東西給他，是為了讓他幫忙進行檢驗，看她種的這些草藥的成分和藥效。
163有人來砸廠
現在回來了，她身上卻多了好幾個包。其中就有方媛媛送的小人書，還有一些吃食是荊懷文送的，他追她到車站，順便帶來了這些東西。
她一進院子，蘭花和石頭兩個孩子就熱熱鬧鬧地沖出來，又是拉著她的手，又是幫她提行李。今天是周末，蘭花恰好休息在家。她一直在鎮上住校，也難得回一趟家。
這時，老太太也拄著拐杖從她房間裏走出來，看到是杜昕月回來了，也開心得不得了，她走上前用布滿皺紋的手指撫摸著杜昕月的臉：“月，你可算回來了，這咋去了那麽多天呢？這些天都吃啥了？住哪裏了？有沒有被人欺負？哎呀，這咋都瘦了呢？”
杜昕月去省城看病一事怕老太太擔心，家裏人都沒跟她說，只說她去省城是給加工廠的機器買零件。她走後老太太還跟郭秀秀和邢建國埋怨，說那麽多大男人就去唄，咋還非讓一個女孩子家去呢？還是一個人，多讓人操心？
弄得邢建國很不好意思，家裏就他一個大男人，他知道，老太太指的是他呢。但是他總不能將實情告訴老太太也，便只能默不出聲，任由老太太說什麽。
郭秀秀看在眼裏，事後跟老太太為丈夫抱不平，她說：“媽，你咋能這麽說建國呢？”
“我說的不對嗎？他一個大男人不去省城，讓昕月去，她年紀那麽小，走那麽遠的路，你們也放心？”老太太依然生著氣。
可能是年齡大了的關系，最近，老太太的脾氣也是越來越大了，她似乎總是擔心郭秀秀不是她的親生女兒，不能跟她一條心，對邢建國的擔心就更不用說了，他畢竟是女婿，跟自家女兒還不一樣。
其實說到底，她的這些擔憂，都是為杜昕月考慮的。她擔心一旦自己不在世了，沒爹沒娘的杜昕月，要是沒人照顧怎麽辦？要是被郭秀秀兩口子欺負了怎麽辦？總之，各種各樣的擔心。
為此，老太太還經常在半夜裏抹眼淚，想念她早逝的閨女（杜昕月的媽媽），又可憐小小年紀就沒爹沒娘的外孫女。她怎麽不知道郭秀秀是個好孩子，但是她的老觀念又提醒她，郭秀秀跟她家畢竟沒有血緣關系，所以終究還是個外人。
她該怎麽辦，她還能為外甥女做些什麽？她每天都這樣想著，卻深感有心無力，畢竟，她自己也是半入黃土的人了，自己還得靠杜昕月來照顧。
於是，她有時候忍不住，就把氣撒在郭秀秀和邢建國身上，她想提醒他們以後不要對她的昕月不好，又想提醒他們這個家裏的一切都是她的昕月的功勞，讓他們不要忘本。可是她又發現，其實他們根本就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裏，只是表面上迎合，背地裏不知道又盤算些什麽。
加上杜昕月一走好些天不回來，她腦子裏不知怎麽便產生了很多不好的想法：她在省城不會遇到壞人了吧？不會被人販子拐跑了吧？不會……
她越想越擔心，焦急得吃不好也睡不好。總算是等到杜昕月回來了，她一顆心才放下了。
杜昕月笑瞇瞇地看著親愛的姥姥，告訴她自己吃得好住得也好，不僅沒瘦還漲分量了呢。說著，她就站到地上的一個磅秤上稱給姥姥看，姥姥戴上老花鏡認真地看了好半天，最後才滿意地點點頭，說是漲了。但又說，漲得也不多，就兩斤。
“啊，漲了兩斤？”杜昕月本來只是說說而已，不想自己真的漲了分量，還是兩斤。難怪姥姥臉上那麽高興。
老太太白她一眼：“你瘦的都快省骨架子了，漲二十斤也不多。”
杜昕月也是無奈了，似乎在姥姥眼裏，檢驗她健康與否的唯一標志，就是胖與瘦，而胖的標準就是使勁兒胖，越胖越好，但要是稍瘦一點兒，姥姥就會不高興，仿佛是她受了什麽酷刑一樣讓姥姥難過。
好吧，這兩斤就權當是為了讓姥姥高興了。
杜昕月看到蘭花和石頭正眼巴巴地瞅著她的大包小包，才想起來只顧跟姥姥說話，竟忘了給他們分東西。
於是連忙過去打開一個口袋，從裏面拿出兩包糖果，一人塞一包。兩個孩子禮貌地謝過杜昕月，便都興高采烈地跑到一旁去吃糖果了。
杜昕月從包裹裏拿出兩件短袖衫，遞給老太太：“姥，這兩件衣裳是我給你的買的，你看看喜歡不？”
“這件的確良的還行，素，幹凈，”老太太先是將的確良襯衫拿在手裏看了看說，然後她又拿起紗料的短袖衫，皺了皺眉頭，“這件綢子的衣裳得不少錢吧？”
“沒幾個錢，你喜歡就行。”杜昕月說。
這時候，紗料衣服還沒開始時興，杜昕月在商場上看到這一件覺得花色款式都挺適合姥姥的，便買下來了，想著姥姥穿上它也算是引領潮流了。但姥姥似乎只心疼買衣服的錢了。
她又將給姥姥買的吃食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給她，老太太看得眼花繚亂，只一個勁兒地嘟囔：“你看看你，花這些錢幹啥，我又不虧嘴……”
杜昕月想起回來半天了，也沒看到郭秀秀夫妻倆，便問姥姥他們去了哪裏。
老太太想了想，說：“好像是去加工廠了。”
“那姥，我也過去看看。”杜昕月想起這幾天郭秀秀在電話裏說的加工廠裏的事，心裏便急得不行。
跟姥姥打過招呼，她便出了門，推起院子裏的自行車騎上直奔加工廠。
杜昕月還沒到廠門口，便遠遠地看到廠門外圍著好多人，她心頭閃出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“裏面這是怎麽了？”在廠門口，她問一個老鄉。
那個老鄉一看到是杜昕月，忙說：“昕月，你可回來了，再不回來廠子就要被人給砸了！”
一聽到“砸廠”兩個字，杜昕月的腦子裏嗡的一聲。
廠子裏的機器設備價值上萬塊，要是毀了可就完了！
要知道，加工廠不止凝聚著她一個人的心血，還有合夥人高叔的高額出資，另外，還有任程實和廠子裏那麽多工人的勞動和血汗，說啥也不能毀！
她來不及問緣由，便飛也似地往廠子裏跑去。
164得罪了南廟村的人
廠房門口站著七八個莊稼漢，他們個個手裏都握著家夥，正摩拳擦掌地要往廠房裏沖。不用說，來砸廠的就是他們了。
但是他們是哪裏來的，杜昕月並不知道，因為他們看上去都很眼生，一看就不是本村的人。
任程實正和邢建國、郭秀秀三個人站在廠房門口跟他們對峙，但是顯然，任程實這邊的力量不夠大，在人數上不占優勢不說，郭秀秀還是個女人，根本就不是對面幾個年輕人的對手。
杜昕月心裏疑惑，廠子裏的其他工人都去哪裏了？怎麽就他們幾個在？
“你們幾個讓開，要不然我們連你們一塊兒砸！”為首的三十多歲莊稼漢喊道。
“你們要進廠子，除非從我身上踏過去！”邢建國橫握著一把鐵鍬，用身體擋在門口。
“對，想要進廠，除非從我們身上踏過去！”郭秀秀站到丈夫身邊。
看到這一幕，杜昕月心中莫名感動，此時此刻，他們夫妻二人不亞於兩個誓死保衛家園的戰士。
“這位大兄弟，咱有話好好說，廠子裏的機器設備上萬塊，砸了你們可賠不起啊！”任程實跟為首的那個人求情。
“啥，還賠？美的你們！我們這是在為名除害！”莊稼漢冷笑一聲說，說著，他伸手推了任程實一把，任程實站不穩，踉蹌著推了兩步摔倒在地上。
“砸，砸壞了活該，誰讓他們坑蒙拐騙的！”
“弟兄們，走，進去砸了他的廠！”
七八個人一邊嚷嚷一邊抄著家夥往廠子裏闖，郭秀秀早就被人推到了一邊，邢建國剛舉起手裏的鐵鍬，就被幾個人奪了下來，他身單力薄哪裏是他們的對手？
“你們住手！”杜昕月扒開人群，大喝一聲沖了出來。
幾個正往廠裏闖的人就站下了，回頭疑惑地盯著杜昕月。
“她是誰？”有人問。
“昕月，昕月你可算回來了！”任程實踉踉蹌蹌地朝杜昕月跑過來，他指著杜昕月對那幾個人說，“她我們廠的大當家，是廠子真正的主人！”
聽任程實這麽一說，那幾個人便將目光落在杜昕月身上打量起來。
為首的莊稼漢斜著眼對杜昕月上下一掃，當即嗤之以鼻：“原來是個黃毛丫頭，不管她，進去，砸！”
他手一揮，其他人便又一窩蜂似地沖向廠房。
廠門已經事先已經被任程實他們上了鎖，他們一時進不去，便拿著手裏的家夥叮叮當當地門上砸起來。
邢建國再次撲上去，他給了那個為首的莊稼漢兩拳，卻冷不防被他的幾個同夥按住，拳打腳踢起來。
郭秀秀拼盡力氣想要營救自己的丈夫，杜昕月連忙上去拉住她，這個時候她沖上去，不是找死嗎？
“昕月，咋辦啊？他們會打死建國的！”郭秀秀記得哭出了聲。
杜昕月咬咬牙，轉身沖進一旁的廠辦公室，只片刻她又跑出來，手裏卻多了一樣東西——一桿獵槍。
她舉著槍當空扣動扳機。
砰！一聲槍響，那些人正動手打人、砸門的人都像斷了電的機器一般停了下來。
任程實和郭秀秀連忙過去將邢建國攙出來，此時他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。
“咋個意思，你還想蹦人啊？”回過神兒來，那個為首的莊稼漢將手裏的鎬頭往地上一懟，斜眼對杜昕月問道。
杜昕月毫不示弱，她舉著槍，一字一字擲地有聲：“你們要是再敢動廠門一下，我就蹦給你看！”
那個莊稼漢楞了一下，似乎在琢磨杜昕月的話是不是可信，最終，他選擇了不信，因為他覺得一個黃毛丫頭，能幹出啥驚天動地的事兒？
他指著一個同夥：“你，繼續砸！”
那個人瞥了一眼杜昕月手裏的槍，不敢動手。那莊稼漢對他吐了一口，將手裏的鎬頭一提便向廠門走去。
他在廠門前半米處停下，對著門鎖，慢慢地將手裏的鎬頭舉過頭頂。
與此同時，杜昕月也將手裏的槍舉了起來。槍口對向那個人。
人們都屏住了呼吸，郭秀秀的臉嚇得煞白，她要上去阻止杜昕月，但腿說啥也挪不動，話更是說不出來。
莊稼漢將鎬頭在頭頂舉了一會兒，終是沒敢朝那門鎖落下去。
最後，他依舊將鎬頭往面前的地上一懟，說：“行，小丫頭你有種！我知道你不到年齡犯了法也治不了罪，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跟你耗！剛才誰說你是這裏的大當家了？你就說說吧，你廠裏的人幹了昧良心的事兒該怎麽辦吧？”
聽那人這麽一說，她的心放下了，就是說他不打算砸廠了，打算和平解決問題了。看來他還是個明白人，做事知道分寸。看來剛才他帶著人鬧著要砸廠，應該也是為談判做鋪墊呢。
杜昕月看出，此人不像是個無事生非的人，應該是廠子得罪了他，才讓他帶著人來動幹戈的。
那麽，又會是什麽事呢？
杜昕月不慌不忙，她回頭讓郭秀秀去會議室沏一壺茶，然後對那個莊稼漢說：“這位大哥，你的兄弟們都累了，先讓他們去會議室休息一下喝杯茶吧，你說的事，我們到辦公室慢慢談。”
那莊稼漢看周圍聚集著很多人，談正事兒也確實不方便，便點點頭，吩咐其他人跟著郭秀秀去了會議室，他也在杜昕月和任程實的引導下來到了廠長辦公室。
在任程實和莊稼漢的講述中，杜昕月終於了解了事情的原委。
原來，莊稼漢叫常順，人稱順溜，是南廟村的生產隊長。
前不久他聽說這個村開了加工廠，便高高興興地帶著村裏人來加工廠磨面粉，要知道之前他們村民都在良種場磨面，南廟村距離良種場比較遠，去一趟非常不方便。而他們與這個村只有三裏地，來一趟就跟串門差不多。
一開始，南廟村的村民將小麥和玉米送到加工廠，當天就能磨好取走，可是後來加工廠的活兒多了，要第二天才能取。也就是他們不能站在面粉機前看著自己的麥子和玉米了，他們便有些放心，畢竟他們這次一下子要磨好幾百斤的面粉。
165少了五六十斤面
但是廠長任程實向他們保證，說他們廠子是講信用的，絕不會糊弄人，讓他放心地把麥子放在廠子裏。他們覺得他是廠長，說話辦事應該牢靠，便放心地回去了。
結果呢，面粉磨出來了，幾百斤的面都黑乎乎的，一看就是麩子沒濾凈。通常大家都知道，這是黑心的磨坊主偷工減料，賺了主顧的糧食才會這樣。所以不用說，一定是加工廠賺了他們的糧食了！
現在各家糧食都不多，因為要到外村磨面粉，送來的麥子也差不多是各家一年的糧食了，這下可好，全成了麩子面的了。一想到一年到頭都要吃這麩子面的饅頭，大家夥的心裏就窩氣。
因為磨面的事兒是生產隊長常順組織的，所以大家夥便都找常順出頭說理，這也便是今天常順帶人要砸廠子的原因了。
“任廠長，是這樣嗎？”杜昕月問任程實。
“基本上就是這麽個情況。”任程實低著頭說。
既然任程實給證實了，說明常順沒有撒謊，這件事錯在加工廠一方。
杜昕月站起來給常順道歉：“常大哥，對不住，這件事確實是我們的錯。”
常順也起身，看上去已經松了一口氣，說：“妹子，你能這樣通情達理，我就放心了。只是這面……”
“明天你大家夥把面都送過來吧，我會連夜讓工人磨出等量的白面來，明天給你們送過去，至於加工費嘛，也都免了。”杜昕月說。
一旁的任程實聽得一楞，心想這下廠子可賠大發了，不僅要賠上白面，還要賠加工費！但是想想也沒辦法，誰讓錯在他們呢？損失在所難免。
常順本來以為能換到白面粉就已經很難得了，沒想到杜昕月又免了面粉加工費，這讓他深感意外。
“啊，那我可得替大家夥兒謝謝你了！”他說，“白面就不必你們送了，等大家夥送黑面過來正好把白面拉回去。”
得到杜昕月的承諾，常順帶著他的鄉親滿意地回去了。
解決了外面的問題，該到解決內部問題了。
任程實的辦公室裏，杜昕月和任程實相對而坐。
“任廠長，說說吧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她嚴肅的樣子不怒而威，讓任程實不敢不據實相告。
他告訴杜昕月，這次事故都是苗艷樹一手造成的。
南廟村這批面粉加工本來是由兩外兩個人負責的，但苗艷樹不知怎麽聽說了這些麥子是南廟村送來的，便要求親自負責面粉加工。理由是他是南廟村人，他村的麥子交給別人來磨他不放心。
一開始，他不同意苗艷樹負責，因為他根本就沒用過機器，平時只是看著別的工人操作，這麽大一批麥子，萬一磨壞了怎麽咋辦？
苗艷樹看拗不過任程實，便跑去辦公室裏給常順打電話，打電話回來他跟任程實說，常順同意讓他給他們磨麥子，他還說常順說了，都是同村的人，他信得過。
任程實自然不信他的話，他要聽常順親口跟他說才行。
他回辦公室給南廟村生產隊打電話，但是電話打了半天也沒人接。等他回到廠房，便看到苗艷樹趕走了原來負責磨面的工人，自己在動手磨麥子。
苗艷樹原本也是被分配過來幫忙磨面的，任程實看負責的工人已經走了，他操作機器也還算嫻熟，便從另一個車間叫來一個明白的工人幫跟他一起幹，順便負責監督他。
再後來榨油車間有問題叫他過去，他便離開了這裏。
等他晚上忙完了再過來的時候，苗艷樹已經將面粉磨完了。
他打開面粉袋子，抓出一把一看就傻眼了，這應該是白面粉，咋黑乎乎的呢？再打開其它口袋一一查看，都是這樣。
他把苗艷樹找來，問他是怎麽回事，誰知苗艷樹還嘴硬，說這臺機器磨出來的面就是這樣，跟他沒關系。
任程實問他，為啥別人磨出的面粉都是白的，他磨出來的就是黑的呢？他就說準是這機器跟他過不去唄。
機器又不會說話，不會思考，怎麽能跟人過不去？分明就是苗艷樹強詞奪理！
任程實跳到臺子上，圍著面粉機檢查了一遍，立馬發現了事故的原因。原來面粉機裏篩面的羅布破了一個大洞。
羅布破了，麩子篩不出來，自然就混在面粉裏一起出來了。
任程實把苗艷樹臭罵一頓，罵他羅布破了都不知道，還磨面的，趁早回家呆著得了！
但生氣歸生氣，面還得給人家磨出來不是？
經驗豐富的任程實知道，這也不是不能補救的，就是換上新羅布，將摻了麩子的面粉重新過幾遍就行了。只是這樣做會耗費一些時間。
他準備再去找兩個人來，跟苗艷樹一起連夜將這項工作完成，明天一早南廟村的人就來取面粉了，耽擱不得。
誰知苗艷樹卻說啥都不讓他去找人，理由是大晚上的，不好意思麻煩大家夥。他說正好他一會兒也要回村，順便去常順那裏跟他說一聲，讓他晚一天過來取面粉。
任程實看看表，已經晚上九點多了，想想就是連夜幹恐怕也幹不完，只能答應苗艷樹去跟常順說推遲一天。
第二天一早，他剛進廠子，就聽更夫說南廟村的面粉已經別拉走了。
“咋拉走了？那些面粉還等著過篩呢！”他急了。
“是苗艷樹帶著南廟村的人來拉的，他們有說有笑的，沒說面粉有啥問題啊？”更夫說。
“那等上班時我找苗艷樹問問。”
上午任程實在廠裏等著苗艷樹回來，問他是怎麽回事，卻一直沒看到苗艷樹的人影兒。他心裏產生了不好的感覺，他從更夫那裏要來面粉出入廠的登記簿，上面寫有南廟村拉走的面粉的數量。
他在心裏大致算了算，便發現了其中的問題。
按照南廟村送來的麥子數，那些摻了麩子的面粉現在的數量是正好的，畢竟多少麥子能磨出多少面粉都是有數的。但如果過了篩，濾出麩子，剩下面粉的數就不對了，比實際的少了，少了大約五六十斤的樣子。
166你們被開除了
那麽少的那些面粉又去哪裏了呢？被苗艷樹私賺了？
而且他早就看出來，那磨面機羅布的破洞不是正常磨損破掉的，而是認為用剪刀剪破的。事後他也知道，他派去給苗艷樹幫忙的那個工人只幹了一會兒就被苗艷樹攆走了，也就是說那些粉基本上都是苗艷樹一個磨的，剪破羅布的人不是他又是誰？
苗艷樹啊苗艷樹，你把你們自己村的人當傻子了嗎？都是莊戶人，面粉拿回去一看一稱誰不知道裏面的貓膩？
任程實感到事情的嚴重性，他打算親自去一趟南廟村，跟他們解釋清楚。
卻不想人還沒踏出廠子，常順就帶人過來了。
之後的事情， 杜昕月也都看到了。
“我怎麽沒看見廠子其他工人？”杜昕月問他，按常理，這個時候大家夥應該都站出來護廠才對。
“大家夥知道是禍是苗艷樹闖下的，誰還願意出頭？昕月你不知道，他這些日子在廠裏作威作福，早把人得罪光了。”任程實說。
關於苗艷樹來廠的經過，郭秀秀已經在電話裏跟杜昕月說了，苗艷樹也算是她的遠房親戚，任程實和廠子裏的工人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一而再地容忍他。這件事讓杜昕月感到汗顏，說到底，這件事是她的疏漏造成的。
廠會上，杜昕月代她的家人跟任程實道歉，也跟廠裏的工人們道歉，她向他們保證，她一定會按照廠規對苗艷樹嚴肅處理。
杜昕月本來以為自己的話會一石激起千層浪，卻發現下面的人都沒啥反應。
“杜昕月，我舅咋了你要處理他？”郭寶珍不幹了，站起來問。
“他玩忽職守，監守自盜！”
“啥？吃你幾斤面就是賊了？”郭寶珍吐沫星子滿天飛，“大家夥評評理啊，她杜昕月日子好過了，幫扶窮親戚幾斤面都不願意，還口口聲聲要幫著大家夥致富呢，我看就是耍花腔！”
“那不是幾斤面的事。是整整六十斤面，而且是客戶的面，如果廠子裏人人都克扣客戶的東西，廠子還要不要開了？”杜昕月質問她。
杜昕月沒想到經過幾次事之後，郭寶珍還是不知悔改，她就說嘛，苗艷樹咋敢一進廠就作威作福呢？原來是她在助紂為虐！
郭寶珍脖子一挺：“廠子開不開我不管，我就知道我們也得活命，在廠子裏幹活，沒吃沒喝了順手拿點兒回去也不為過！”
“任廠長，你覺得這事兒該怎麽處理？”杜昕月看向一旁的任程實，畢竟他是廠子，有些事應該他來做決定。
“寶珍，你這是咋說話呢？還不趕快認個錯。”任程實沖郭寶珍使眼色。
“這件事不是認錯能夠解決的，”杜昕月說，她心想看來任程實這個老好人要繼續當下去了，那就她來當這壞人吧，她說，“郭寶珍，你和你舅舅苗艷樹都被開除了，回頭去會計那裏結賬！還有，你們給廠子裏造成的損失，要從你們工資裏面扣除！”
“昕月，不至於吧……”任程實一臉為難。
“不開除他們，怎麽服眾？”
下面先是鴉雀無聲，然後，一個上了年紀的榨油工打破了尷尬，他說：“昕月，算了吧，苗艷樹和郭寶珍好歹都是你親戚，誰家沒有個親戚咋的，大家夥不會計較的。”
“就是，親戚裏道的，叫那個真兒做啥？”
“批評幾句就行了。”
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，基本上都是在為郭寶珍和苗艷樹說開脫話。
或許在大家夥眼裏，為杜昕月的親戚好，也就是為杜昕月好。
苗艷樹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，站在人群後面沖杜昕月嚷嚷：“杜昕月，你都聽到了吧，我和寶珍都是你的親戚，切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，你就別在那裝什麽大尾巴狼了！”
至此杜昕月才意識到，之前她對這些所謂的親戚的縱容，給她帶到多麽難堪的境地。
“苗艷樹，你們家的母豬來年就淘汰了吧？合約還想不想續簽了？”她問苗艷樹。
因為養豬加盟戶從農場裏領養的母豬都有繁育年限繁，到年限後就得淘汰後重新進行簽約領養，如不及時淘汰，產出的後代也基本上失去了速長的性能。
而苗艷樹領養的又是期限比較短的母豬，來年就到淘汰期，所以，他家也面臨著重新簽約的問題。
苗艷樹一聽連忙說：“簽，當然簽！”
豬是他能娶到現在這個媳婦的本錢，她媳婦一早就給他撂下了話，沒有昕月農場的母豬就沒有她！並且，現在這頭母豬也已經給他家帶來了豐厚的豬仔收入，讓他和他媳婦吃到了甜頭，咋能不繼續養呢？
“你要是覺得投機取巧比養豬來錢快，也可以不簽！”
苗艷樹當然聽出杜昕月是在要挾他，連忙擺手：“不，我還是願意養豬，養豬賺錢更踏實。”
說完他便灰溜溜地往外走。
郭寶珍一看她舅都放棄了，她一個人也沒底氣再跟杜昕月抖下去了，畢竟之前她吃過杜昕月的虧，知道了她的厲害。
郭寶珍攆著苗艷樹追出去：“舅，舅，你咋走了呢？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呀？”
“寶珍，你家不也是秀月農場的加盟嗎？我看你也算了吧，別弄得你家裏的豬也養不成。”苗艷樹勸慰外甥女。
“不就是一頭老母豬嗎，不養就不養，有什麽了不起？”郭寶珍不以為然。
“誒，你可別小看了她們的老母豬，它下的豬崽子可搶手呢，價錢還比普通的豬仔子貴兩倍，我和你舅媽就靠著這些豬生活了！”
“那你還偷廠裏的面粉？”
苗艷樹吧嗒兩下嘴，顯得有些不自然，他嘟囔：“我不是看那面粉是常順的嗎，我早就看著常順那小子不順眼了，就尋思著給他使使壞，誰知道還被這小子發現了。”
郭寶珍撇撇嘴：“怪不得我媽說你缺心眼呢？你做得那麽明顯，他不發現才怪呢！”
“去，有你這麽說你親舅舅的嗎？”苗艷樹白她一眼，大步朝廠辦公室方向走去。
“哎，舅，你幹啥去？”
“去找會計結賬！”
167她是廠子的主心骨
郭寶珍拉住他，說：“你還去結啥賬啊，你那點兒工資還不夠還面錢的呢！”
“面我藏在廠子裏，還沒拿回家，還給他們就是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我們總不能就這麽被辭退了呀？”郭寶珍不甘心。
“不然還能咋的？廠子是人家的，又不是你的和我的？”苗艷樹一邊說，一邊頭也不回地往廠辦走去。
郭寶珍望著他的背影，咬了咬牙，轉頭便往村子裏走：“我找我奶去，就不信杜昕月連我奶的話也不聽！”
散了會，大家夥又都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起來。
杜昕月和任程實則著手準備麥子，因為杜昕月答應了常順，會給他們換一批新面粉，他們得抓緊時間將麥子磨出來。
本來任程實還勸杜昕月，說等常順他們將摻了麩子的面粉送過來，給他們過幾遍篩子就可以了，和新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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